第1章
我流產那夜,徐舟野正在為他的白月光慶生。
昏暗的燈光下,他搖著酒杯調侃:「和她結婚就是為了應付家裡而已,誰叫她聽話啊,和小狗一樣。」
可後來,我出國深造,從他生活裡抹去時,他卻慌了。
他給我發了無數次消息:「為什麼不接電話?」
「什麼時候回國?我去接你。」
「我不和她有來往了,行嗎?」
……
「周茉,你還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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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隻是很冷漠地回道:「喜歡也到此為止了。」
再見,徐舟野。
1
和徐舟野婚後的第三年。
我意外流產了。
當夜剛做完手術後的護士讓我聯系家人,我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可始終沒有被接通。
直到,他的身影出現在熱搜上。
#徐舟野 周念慶生#
#周念 我們一起走過的第八個生日#
#徐舟野 包場#
我看著那些扎人的字眼,隻覺得寒意遍布了全身,比手術刀更冷。
可就在這時,周念私發給我一段視頻。
是徐舟野。
昏暗的燈光照著徐舟野的半張臉。
他搖著手裡酒杯,向在座的眾人調侃:「我和周芙?和她結婚就是為了應付家裡,而且她聽話啊,和小狗一樣。永遠都會說喜歡我。但我現在覺得沒意思了,很累,真的。」
2
「我喜歡你!」
那應該是我對徐舟野說過最多的話,從小學說到看見這段視頻前。
那時剛上高中的徐舟野總拍拍我的頭問:「你喜歡我什麼?我比你大了六歲,你剛出生,我都上小學了!」
「年齡又不是問題!」
「好好好。」徐舟野說著把我肩上的書包提在手裡,「誰都喜歡你周大小姐,行了吧?」
「那當然!」
可是我錯了。
我的父親在某一日帶著比我還大了幾歲的姐姐進了家門。
周念的Ṭṻ₌出現,幾乎奪走了我的一切。
父親為了彌補對她的愛,誇贊她時,永遠用我和她作對比。
時間久了,負面的話語聽多了,連帶著我的母親也開始不喜歡我,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抱怨為什麼我和父親說的一樣,真的哪方面都不如周念。
我和周念之間又一次爆發爭吵,她沒有理由地將我推下樓梯。
我捂著腿上的傷口,對著周念吼叫。
可周念呢?
她不反駁,也不承認,隻是用一雙含淚的眼睛求助地看向我的父母。
我的父親對她的態度和對我截然不同,他會俯下身和周念平視,再柔聲讓她說出事情的真相:「小念,你和爸爸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想看看周芙的鞋子。」周念說著抹了下眼淚,她的手指揪著裙擺,裝出受害者的樣子很熟練地撒謊,「我沒穿過那樣的鞋子,我不知道看一下她的反應會這麼大,才會這樣。」
「不是這樣的!就是你推我!」
我這一吼,換來了父親更大聲的呵斥。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周芙!姐姐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欺負你!而且沒什麼事,就蹭破點皮,不是嗎?」
我帶著期望地看向我媽,我希望她站在我這一邊,可她隻是瞥了我腳上的傷口,附和著我的父親:「小芙,你又幹嗎?你是不是還嫌媽媽不夠煩啊?」
那一刻,我的雙親擋在周念的身前,指責我顛倒黑白,不尊重姐姐。
好像他們三個才是一家。
好像我才是後面加進來的那個。
突然而來的加害讓我感到窒息,我隻好出門透透氣。
盛夏的夜晚,悶熱又黏膩。
街道上的路燈忽明忽暗,沒有白日裡車水馬龍的浮躁音符,身邊隻有不斷奏響的蟬,和抬眼就能看到的漫天星漢。
那是很安靜的樂章。
至少在這一刻,我耳朵裡沒有那些貶低的抱怨聲。
我在路邊的臺階上坐下,看著鞋面發呆。
那時我才發現,原來離開家的時候,我會松一口氣。
就好像一隻漂亮的金絲雀掙脫出了樊籠。
就在這時,我的脖子沾上了一陣涼意。
是冰鎮過的汽水。
我一轉頭,對上徐舟野惡作劇得逞後憋笑的眼神。
他似乎是剛下班。
「汽水而已。」徐舟野把那瓶冰鎮的汽水放在我的面前。
直到借著月光看清我眼眶裡打轉的淚珠,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些什麼,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後,他試著安慰道:「又不是你的錯,你哭什麼?」
到最後,他發現說什麼都沒用,隻好出謀劃策:「以後離開他們遠點就好了。你不是要上大學了,學校選好了嗎?」
我強忍著淚意,告訴他我選了他曾經在讀的學校:「選了……」
但我沒說完的話,被突然到來的周念打斷了。
她剛從家裡趕出來,隻穿了一件純白色的吊帶裙。
借著月光,她整個人白得發亮。
她看見我身邊的徐舟野後,眼神亮了亮。
我知道那是她要搶奪前的訊號。
「妹妹,回家了。」
她從來不會叫我「妹妹」。
我下意識朝徐舟野身後躲了躲。
可我抬頭時,卻看見他的眼神裡帶著欣賞和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愫。
我慌了。
我怕他會和我的父母一樣,從此以後眼裡都隻有周念,會時不時把我和她作對比。
「可不可ẗű₍以不要喜歡她?」我抓了下徐舟野的手。
拉扯讓徐舟野回過神,他依舊笑著問我:「那喜歡誰?喜歡你嗎?」
開玩笑的反問,和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眼神,讓我覺得我好像可以和周念爭一爭。
於是我看著徐舟野,和他四目交接,是帶著期許和懇求:「就喜歡我,行不行?」
3
就這樣,我莫名成了他的聯姻對象。
婚後的他確實對我很好,很盡責地扮演著屬於他的角色。
可是我從來沒有再見過那晚他看周念時毫不遮掩的眼神,甚至在我們最親密的時候也沒有。
「徐舟野,你是真的喜歡我才選擇和我聯姻的嗎?」睡前,我問一旁的徐舟野。
他替我壓被角的手微頓,直到他出門我都沒有聽見他的回答。
ŧũ⁸第二日,我上學時看見剛畢業的周念籤了徐舟野旗下的娛樂公司。
不安感充斥著我的大腦。
熟悉的冷意又遍布了我的全身。
我和徐舟野之間不斷爆發爭吵。
「都說了那是公關!一種營銷手段而已,她自己沒流量,隻能捆綁別人!而且那個娛樂公司我隻是個掛名的代理,老板又不是我。」徐舟野盯著我手機裡的熱搜辯解。
「那麼多人,偏偏選你?」我反駁道,「是你默認的吧?還是你期待很久了?」
「我的婚戒從來沒有摘下來過!」徐舟野捏了捏眉心,「是個明智的人都不會信那些營銷號的話。」
徐舟野嘆了口氣,越過我拿起了掛在沙發上的外套:「我累了,我們都冷靜一下吧,周芙。」
我沒再看徐舟野,隻聽見關門的聲響。
很輕。
卻又很響。
似乎每次的結局都是這樣,問題越積越多,卻從不解決。
我隻是想知道愛或不愛。
這很難嗎?
徐舟野走後,我也沒選擇待在家裡。
我開著跑車,在郊外飛馳。
同樣是盛夏的夜。
但這次隻有我自己。
我準備下車時,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身下開始止不住地流血。
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遍又一遍地給徐舟野打電話求助,可始終沒有被接通。
再醒來時,我已經在醫院了。
「周芙小姐,是嗎?」護士確認我的身份信息。
我點了點頭。
護士交代道:「寶寶三周了,但沒能留下來。好在手術很順利,需要幫你聯系家屬出院嗎?」
我再打開手機時,就看見了熱搜和周念發來的視頻。
我看著視頻裡的徐舟野脫下所有的偽裝。
我一遍又一遍地把進度條拉回他說的那句:「那是因為她聽話,永遠隻會說喜歡我。」
原來喜歡是毫不值錢的。
是不用負責的。
可是比起懊惱,我更多的是一種釋然。
因為他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想,讓我不用再猜忌了。
好像在說,看吧,其實他們都一樣。
連和你生活了十幾年的父母都不能和你同頻,為什麼會指望愛情能拯救你呢?
更何況這份愛是虛偽的。
是經過包裝的。
是你懇求來的。
我望著醫院的窗外。
月亮將夜幕化了一個小口,像是突然降臨的錯誤,讓夜黑得不夠徹底。
微風吹起了我的發梢,我轉頭,終於不再看月亮。
這場沒有結局,卻持續了好幾個夏季的夢,也該醒了。
4
我想了很久,最終決定繼續去研究和機器人相關的領域。
要去德國,很遠。
剛好可以不用回來。
離開的那日,我將看了很多遍確認無誤的協議放在了茶幾上。
就這樣吧。
飛機起飛時,我關機了。
直到到達了目的地,才聽見手機本應該響起過很多次的鈴聲。
「周芙。」電話那頭的徐舟野咬牙,「家裡桌上放的是什麼?」
「離婚協議啊,你不識字嗎?」我學著他的語氣,「我冷靜過了,徐舟野。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手裡的電話沉寂了幾秒,我聽到徐舟野嘆了口氣,很重,他不耐煩地解釋:「熱搜我都叫人撤了。昨晚原本是我和沈總在那裡談合作,不方便有人才開的包廂,結果誰知道周念突然就闖過來了,連蛋糕都是她自己帶的。我也沒陪她過過八個生日,我和她認識都沒八年。這些你都知道的,不是嗎?」
他的語速很快,卻換來了我的沉默。
徐舟野或許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動解釋竟然碰了壁。
「你人在哪兒?我去接你。」他發出和好的信號,卻又一次被拒絕。
「不用了。」
「協議籤好就麻煩你送到我家去吧,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5
「小芙學姐,我們這個項目還是有點小問題。」
說話的是宋泊簡,和我一個導師的學弟。
自從我畢業後出來自己開了一個工作室,他在當中幫助了我不少。
他算半個合伙人。
我放下了手裡還在整理的文檔:「什麼問題?」
宋泊簡點了點手裡的平板:「我們當時做這個是用每年的獎學金,但是到現在都花得差不多了。正好,我看到今年國內有好幾家公司都有意向買入,我先去申請專利,或許後續可以和他們合作。」
「所以工作室名字還是叫同舟嗎?如果確定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上報申請。」
同舟,同周。
就在昨天的我還依舊想和徐舟野風雨同舟。
可人總是會變的。
還好,一切還早,還沒有把這如今醒悟過來隻覺得惡心的感情和從前牽扯進我的工作裡。
「再讓我想想吧,明晚給你提議,可以嗎?」我看著站在我面前略顯拘謹的宋泊簡,也拘謹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我面前總是很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