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生母活得像個工具人。
皇後活著的時候，她是皇後的走狗，任勞任怨。
皇後死後，她將皇後之子視作親兒子，事事親力親為。
我遭人陷害，她冷眼旁觀，隻道我不懂事，該罰。
皇兄被害，她紅著眼，和人拼命。
我曾一度懷疑，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直到先皇後借人之軀死而復活了。
01
皇後死的時候，我的生母哭得最傷心。
她跪在靈堂裡，哭得聲嘶力竭，幾近昏迷。
如果不是婢女及時拉住，她怕是要觸柱而亡，跟著皇後去了。
我跪在公主、皇子裡，看她被救下後，昏厥在了婢女懷裡。
生母沒死成，但經此一遭，她腹中尚足五個月的孩子沒了。
聽說是個快成形的皇子。
宮裡人人嘆她和先皇後感情深厚，又嘆她運氣不好。
皇上子嗣單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還是龍子，就這樣沒了，日後子嗣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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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胎之後，生母躺了不到三天，就堅持著下床，跟皇帝說，不放心先皇後留下的大皇子，要去親自照顧。
「姐姐不在了，臣妾擔心下人怠慢了大皇子。」
皇上答應了，他對先皇後是有幾分真心，此刻還沉浸在先皇後逝去的傷痛中。
生母照顧大皇子沒幾日，便中毒了。
下毒之人是衝著大皇子去的，隻是沒想到進了生母的嘴，差點丟了半條命。
皇上下令徹查，最後查到了餘答應身上。
她是為了自己所出的三皇子，想要除掉大皇子。
事情敗露後，皇帝下旨杖殺餘答應。
隻是送旨的太監去了餘答應那，方才發現，人已經自缢身亡，屍體都涼透了。
三個月後，皇後的喪期一過，我的生母，從辰妃升為了辰貴妃，大皇子交由她撫養。
皇帝說，其他人他都不放心，他隻放心我的生母。
至於我，這會，我年僅九歲，全程旁觀。
我的生母，心裡隻有先皇後和她所出的大皇子，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
先皇後活著的時候如此，死後，也沒有改變。
我的生活起居，全部都是由貼身嬤嬤在安排，她是這皇宮裡，待我最真心之人，遠勝我的生母。
02
生母名喚許曼歌，是皇後的庶出妹妹。
因姨娘死得早，她自幼養在了夫人膝下。
雖是庶女，但待遇同嫡女無區別。
她同嫡姐許曼香一同長大，從小到大，對許曼香唯命是從。
就算許曼香把黑的說成白的，她也會堅定地認同。
許曼香及笄後，嫁給了太子，住進東宮。
她為了幫嫡姐穩固地位，次年也跟著進了東宮，成了太子的良娣。
太子繼位後，許曼香坐上鳳椅，許曼歌冊封辰嫔。
一年後，許曼歌誕下三公主，在皇後的提攜下，晉升為辰妃。
我便是辰妃所出的三公主。
從我記事起，我便看著她圍著皇後轉，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親生女兒。
皇後被算計，她忙前忙後，為她奔波，還她清白。
那會我剛滿兩歲，踉踉跄跄地跑向她，想要一個擁抱。
辰妃皺著眉，冷眼斥責跟在我身後的嬤嬤：
「沒看到本宮在忙嗎，還不快將她抱走，耽誤了姐姐的事，你擔得起嗎？」
嬤嬤連忙將我抱走了。
皇後受傷時，我五歲，這會我已經記事了。
我看著她衣不解帶，包攬了本該是宮人的活，從不假手於他人，皇後痊愈後，她累得倒下了。
孩子會本能Ťûₔ地渴望著生母的關注，我也不例外。
我眼巴巴地看著辰妃，期盼她對我展露笑容，說出關心我的話語。
可是沒有，我無數次抬頭仰望，換來無數次視而不見。
隻有嬤嬤心疼地偷偷擦拭眼角。
辰妃跟著皇後進冷宮時，我七歲了。
她二話不說，跟著進去了，像個宮女似的，包攬了所有粗活，讓皇後在冷宮裡活得和外面沒區別。
一待就是一年。
我無數次偷偷去看望，卻不敢露面。
七歲的我已經隱約意識到，我的生母，她並不喜歡我，她甚至不想多看見我。
後宮其他嫔妃，表面嘆辰妃和皇後姐妹情深，宛若同母姐妹，背地裡笑辰妃不過是皇後養的一條狗。
皇後現在擁有的一切，辰妃功不可沒。
若無辰妃在，皇後這性子如何敵得過後宮的爾虞我詐，又如何誕下大皇子，保住皇後的位置，怕是早就被廢掉了。
這些我都聽到了。
八歲生辰那日，我鼓足勇氣站在她面前。
「母妃，明榕今天八歲了。」
她並未因此展露半點笑顏，依舊冷著臉：「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的聲音也弱了下來，臉上笑容慢慢散去，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
到底是個八歲的孩子，那時候的我還不擅長隱瞞情緒，我想憋住心裡的委屈，卻憋紅了臉，眼眶凝聚淚水，沒忍住掉下來了。
大抵是我看花眼了，隔著淚水，我看見辰妃臉上的冷漠消失了，眼裡流露慌亂。
我擦掉眼淚，她還是那個待我冷漠至極的辰妃。
皇後需要她了，她沒有任何猶豫，轉頭就走，急切不已。
我的心像被開了一個口子，裡面呼呼地灌著冷風。
「嬤嬤，母妃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我問嬤嬤。
彼時，嬤嬤小心地給我擦著眼淚，滿眼心疼。
「三公主，娘娘她，她也是不得已啊。」
可我聽不懂。
我隻知道，別的公主皇子都能得生母的喜愛，唯獨我是例外。
03
皇後死後，我的生母從圍著皇後轉，變成了圍著大皇子轉。
大皇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由她層層把關。
宮裡下人私下裡，沒少拿我和大皇子做對比。
「你們說，這大皇子和三公主，到底誰是辰貴妃親生的，我倒是頭一次見，對親生的不管不顧，反倒是去照顧沒有血緣關系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一個是皇子，先皇後所出，如今還深得皇上喜愛，日後極有可能……你懂的，到時候母憑子貴，不是親生的，又如何？另一個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公主，就算是親生的又如何？運氣好，招一個不錯的驸馬，運氣不好，怕是要遠嫁和親了，如何能與前者相比？」
「這Ṱűₓ倒也是，還是你會分析。」
我聽著這些話，扭頭看向臉色奇差的嬤嬤。
「嬤嬤，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幾個亂嚼舌根的賤人罷了，公主，你可千萬不能信了他們的話，您是娘娘唯一的親女兒，娘娘心裡怎麼會沒有您呢？」
我低著頭沒說話。
若是有我，為何對我不聞不問，哪怕隻是一個笑臉，一句簡單的問候也好啊。
我不貪心的，一點都不。
「公主，娘娘的良苦用心，您日後就懂了。」
嬤嬤嘆了一口氣，牽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
今日姚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十歲生辰。
皇帝允姚貴妃大辦，姚貴妃便邀請了宮裡所有的妃嫔和公主皇子。
我也在其中。
等我到了御花園，一眼看見母妃。
她面前站著大皇子，臉上盡是寵溺的笑容。
反觀大皇子，他輕輕皺著眉，多少是不耐煩了。
我走近，便聽見他說：「貴妃娘娘，兒臣還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
辰貴妃嗔笑一聲：「這孩子，還是這般冒冒失失。」
一轉頭，瞧見我，她臉上的笑意褪去了，隻有不鹹不淡的一句：「你來了。」
我難掩失望，但還是輕輕點頭。
正準備找個角落待著，就看見姚貴妃迎面走來，臉上帶著譏諷的笑。
「妹妹，不管怎麼樣，這三公主可是妹妹的親女兒，妹妹這般冷漠，怕不是太過於冷血了吧。」
辰貴妃滿眼冷意：「我們母女的事還輪不到姚貴妃多管闲事。」
緊接著她看向我：「你且說說看，母妃待你如何。」
我不安地握著衣角，極小聲地說：「母妃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這話說出去誰會信？
姚貴妃並非真心心疼我，隻是拿我嘲諷辰貴妃罷了，見此，她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辰貴妃也不再看我，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氣，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待著。
這種事與我無關，我隻是過來走個過場，等結束後，就可以離開了。
皇帝到了後，所有人就更注意不到我了。
我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卻瞧見一宮女鬼鬼祟祟地離開。
「嬤嬤，你看那宮女。」我扯了扯嬤嬤。
嬤嬤看著那宮女離開的方向，對著我的貼身宮女秋容耳語了幾句。
秋容點點頭，也悄無聲息地走了。
「公主這次做得很好。」嬤嬤欣慰地摸摸我的額頭。
我唇角抿出一點笑。
「嬤嬤，他們是壞人嗎？」
嬤嬤點頭：「對，他們都是壞人。」
沒過多久，秋容回來了。
她抬手招嬤嬤過去，嬤嬤思慮了一下，跟著過去了。
隻是整個過程時不時回頭，生怕我一個人待著會出什麼意外。
二皇子生辰，皇帝很高興，大手一揮，給了不少賞賜。
連帶著姚貴妃也是滿臉笑容。
隻是誰也沒料到，一直安靜不出風頭的辰貴妃突然臉色大變，身體軟軟地倒在了貼身宮女身上。
喜慶的氛圍瞬間變了，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我也慌了，下意識地拉住嬤嬤的手。
「嬤嬤，我母妃她……」
嬤嬤朝我搖頭：「公主，娘娘會沒事的。」
這場生辰宴就這麼結束，太醫來了，一番診脈後，確定是過敏導致的昏厥。
萬幸食用不多，若是大量食用，恐有性命之憂。
我站在眾人之後，擔憂地看著床榻上，尚在昏迷中的女子。
姚貴妃則在焦急地解釋。
這場生辰宴全權由她負責，旁人沒有插手半分，所安排的食物應當是按照所有妃嫔，以及皇子公主的飲食禁忌來的。
如今卻出了這般低等的錯誤，那就是她安排不當。
這事查到最後，隻查出了一個上吊的宮女，那宮女聽說是姚貴妃宮裡的三等宮女，不知是畏罪自殺，還是因何而死。
皇帝心情煩躁，眼看二皇子被嚇得畏畏縮縮不敢多言，更是一股失望湧上心頭。
最後姚貴妃因管理不當，貶為姚妃，被罰一年月俸，半年禁閉，剝奪後宮管理權。
原先是她和辰貴妃一同管理後宮，這會全部交給辰妃管理了。
考慮到辰貴妃一個人可能管理不過來，皇帝又讓賢妃嫔協助她管理。
賢妃，人如其名，賢淑溫厚。
四公主便是她所出，自從有了四公主後，她無心爭寵與宮鬥，日日待在宮殿裡撫養女兒。
如非必要，少有出門的時候。
她背後母族強大，父親是大將軍，手握兵權，也沒有人敢主動招惹她。
此時，見自己被點名，賢妃也隻是點點頭。
見此，姚妃氣得紅了眼眶，狠狠瞪了賢妃一眼。
賢妃依舊不冷不熱，看都沒看她一眼。
我同賢妃所出的四公主私下關系還算不錯。
她跟著賢妃走的時候，朝我笑了一下，我亦回她一個笑容。
賢妃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我，朝我點點頭，便走了。
04
隔天，四公主便一大早來了我的寢宮。
她是來尋我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