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

第2章

頂著紅蓋頭坐在新房之中,耳邊嬉笑聲逐漸散去,讓我有一種恍惚之感。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我的面前,隨即不等我反應,我就看見頭上的紅蓋頭被掀開。


紅燭高燃,借著燭光,我抬眸望去,眼前男子一身大紅喜服,腰型勁瘦,側顏鋒利,俊朗帶著疏離之感,眼神幽黑犀利,正是本朝最年輕的大將軍霍青。


霍青看清我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他輕咳一聲,移開目光,走到桌前坐下,不知道想什麼,半晌都沒有下一步。


我頭上頂著厚重的頭飾,隻感覺異常難受,見霍青沒後續動作,我化被動為主動,走到桌前端起交杯酒:「我知道你不願意娶我,不過這交杯酒還是要喝的。」


霍青的婚事,是宋雪柔逼著我爹去求的賜婚,霍青不滿意也是應該的。


霍青聽到我的話,似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聲音喑啞地說道:「好!」


隨即接過我遞過去的酒杯跟我喝了交杯酒。


剛放下酒杯,我就把紫鵑喚了進來,替我卸去頭上釵環,而霍青則面無表情地就坐在桌前。


他常年領兵,自帶的兇煞之氣,嚇得紫鵑都不敢抬頭看他。


而我則借著銅鏡打量著霍青,他背繃得直直的,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我看得出他有些緊張,好似第一次成親一般。


不得不承認,滿京城很難找出一個能跟他樣貌比肩的男子了,加上他自己拼殺出來的爵位,忽略他府中那個女子和他之前兩位暴斃的妻子的話,霍青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成婚對象。


可惜不能事事如意的,我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房門外,算了算時間,感覺作妖的人應該要來了。


就在我的這個念頭剛剛生出之時,我聽到門外傳來爭吵的聲音。


不等我們有所反應,這個爭吵的聲音逐漸加大,霍青也皺眉看向門外。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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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嬤嬤衝破兩個丫鬟的拉扯踉跄著衝了進來。


霍青猛地起身,下意識地移動腳步把我和紫鵑護在身後,等看清嬤嬤的樣子,他才放松下來。


那嬤嬤看見霍青,直接跪在他面前,面上都是驚慌:「將軍,不好了,我們家小姐剛剛吐了血,你快去看看她……」


霍青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抬起腿就要出門。


不過瞬間他就回過神來,停住腳步轉頭看了我一眼,面露遲疑之色。


那嬤嬤見此立馬掉轉方向,對著我磕起頭來:「求求夫人開開恩,讓將軍過去看看我們家小姐吧!


「我們家小姐命在旦夕,絕不是要冒犯夫人,求夫人大發慈悲可憐可憐我們家小姐一個孤女,就讓將軍過去看看她吧。


「求求夫人您了……」


這嬤嬤看似卑微祈求,但是句句話都把我往刀口上逼。


今日如果我攔著霍青不讓他過去,那明日絕對會傳出我善妒不仁的傳言。


但是如果我今日不攔著霍青,那明日滿京城都會看我笑話,畢竟新婚夜新郎被別的女人請了過去,那真是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了。


女子名聲大如天,名聲壞了,往後在上京城如何自處?


我旁邊的紫鵑氣得滿臉通紅,全身發抖,恨不得過去撕了那嬤嬤的嘴,不過我卻不生氣,隻是淡淡地看向霍青。


我今日倒是看看他如何處理?


如果一個男人事事把女人推在前面,那要了有何用?


10


「住口!」


霍青怒斥一聲,常年帶兵的他自帶威嚴,一聲怒斥嚇得除了我之外在場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那嬤嬤也僵硬在原地,一時有些發愣。


霍青似乎察覺對嬤嬤語氣有些重了,緩了緩語氣說道:「你先回去照顧你家小姐,等會我讓人請了大夫過去。」


換言之他是不會過去的。


聽到他的話,那嬤嬤顯然一怔,半天沒反應過來,似乎沒預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我則在心中微微點頭,這霍青還算可以。


那嬤嬤反應過來,直接哭訴起來:「將軍,我們家小姐隻聽你的話,如果你也嫌棄她,她就真沒地方可以去了,她也沒旁的親人了。


「我們老爺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們家小姐,要是他九泉之下知道,該多麼難受啊!


「將軍如果因為夫人的原因容Ṫúⁱ不得我們家小姐,我們離開霍府就是。」


……


霍青臉色難看,我也微微皺眉,這嬤嬤有些挾恩自重啊,這幾句話等於明說霍青忘恩負義了,畢竟他們那個老爺是為了救霍青死的。


「住口!」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接著一個柔白身影走了進來,她一身素衣,臉色微白,雙眸含淚,整個人猶如一朵寒風中的嬌弱白花,惹人心疼。


隻是我大喜之日,她這一身素白是要幹什麼?


我也一瞬間認出來人,她就是霍青藏在府邸的那個幹妹妹劉詩琴。


11


劉詩琴雙眼含淚,走到我和霍青面前微微欠身:「霍哥Ṭŭ̀ₗ哥,孫嬤嬤言行無狀,我為她道歉,請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霍青沉聲道:「無妨,你的身體如何?孫嬤嬤說你吐血了?要不要緊?」


劉詩琴以絹掩口輕咳了一聲,潔白的絲絹之上,藏著點點猩紅,有些欲蓋彌彰地說道:「我沒事,孫嬤嬤就喜歡大驚小怪。今日是霍哥哥的洞房花燭夜,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來打擾霍哥哥。是我管教不力,改日再來給霍哥哥道歉,今日我先帶孫嬤嬤回去了……」


劉詩琴說完腳步還虛浮一下,一副就要暈倒的模樣。


我微微皺眉,這主僕一個兩個沒完沒了的,真當我是泥捏的?


霍青身形微動,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扶劉詩琴,可是我動作更快,直接擠開霍青,一把扶住劉詩琴,然後輕笑一聲:「這是詩琴妹妹吧?」


劉詩琴顯然沒料到是我扶住她,微微有些錯愕後,立馬調整好情緒:「這位是嫂嫂吧,嫂嫂真是漂亮,我們家霍哥哥真的有福!」


我微微一笑:「既然詩琴你叫我一聲嫂嫂,那就不是外人,今日嫂嫂我就教教你御下之道……」


說著我不等劉詩琴反應,就看向紫鵑,對她使了個眼色:「給我掌嘴!」


12


紫鵑早就等著這一刻了,在我話音剛落後,直接撸起袖子,就對著孫嬤嬤連甩了幾個耳光。


孫嬤嬤被打得哇哇叫,劉詩琴被嚇了一跳,連忙攔住紫鵑,看著我紅著眼說道:「嫂嫂有什麼不滿可以對我來,嬤嬤已經年邁,為何不問青紅皂白就對她動手?


「嫂嫂剛剛進門就容不得我和嬤嬤,那我自請離開就好,何必喊打喊殺的。」


劉詩琴看似對我說,但是整個人都是看向霍青的,她說得委屈,眼淚盈滿在雙眸中,顯得異常柔弱可憐。


我伸手把劉詩琴扯開,紫鵑趁機再次上前壓著孫嬤嬤就打了起來,紫鵑是會一些拳腳的,孫嬤嬤根本擋不住紫鵑。


我冷冷地看著劉詩琴說道:「孫嬤嬤在我和將軍的新婚夜,想要把將軍請到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房中,這是意圖毀你和將軍的清白。她心思惡毒,妹妹你年紀小,不懂這些,做嫂子的我可要為你做主。」


劉詩琴被我冷冷一看,有些慌張,連忙解釋:「嬤嬤也隻是擔心我。」


我輕哼一聲:「將軍又不是大夫,你生病了,孫嬤嬤不去請大夫,反而來請一個什麼醫術都不懂的將軍,這是什麼擔心?還是說這是妹妹你指Ṭũ̂₃使的?」


劉詩琴一下子被噎住。


「將軍還未說什麼,孫嬤嬤就倚老賣老地暗諷將軍忘恩負義。


「這些年將軍對你們如何?這府裡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將軍府記檔我都看了,將軍每年俸祿八成都花在你們院子,剩下那兩成俸祿都不知道夠不夠養活我們,你們還要他做到什麼程度?


「今日如果不給孫嬤嬤一點教訓,讓旁人知道,還以為是將軍心虛呢,還是說妹妹也覺得將軍對不起你們主僕?」


「當然沒有!」


劉詩琴下意識地反駁,然後有些慌張地看向霍青,希望他說一句公道話,不過霍青此時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我笑著看著劉詩琴:「妹妹你心地善良不懂風言風語的可怕,可是有些奴才倚老賣老,你可不能被她們蒙蔽了。」


此時紫鵑已經收手走到我身邊,她甩著手腕嘟囔著:「這老貨皮真厚,打得我手疼!」


而孫嬤嬤那邊已經被打得縮在牆角,不敢多說一句。


劉詩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之後一字一頓地說道:「謝謝嫂子教導,我會好好報答嫂子的。」


說完轉身就走,哪還有剛剛嬌弱的模樣,而孫嬤嬤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13


一場鬧劇來得快去得也快,為了避免之後被人說闲話,我讓紫鵑給劉詩琴請了兩個大夫過去。


等人都散了,我也不理會霍青,自顧自地熄燈睡覺。


黑夜中,我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隨後就感覺到霍青隨意拿了一床被子在我床邊打起了地鋪。


我累了一天,也不想多說什麼,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天已經大亮,沒有公婆要侍奉立規矩,我感覺比上輩子強多了。


紫鵑為我梳洗,從她嘴裡我知道,霍青一大早就去了軍營,明顯是躲清靜去了。


可能是我昨夜立威有效,之後兩天府中奴才見到我都畢恭畢敬,劉詩琴那邊吃了癟這兩天也安分守己,隻是會時不時地派人來請霍青過去,可是霍青一直在軍營中,她們隻能無功而返。


這兩天紫鵑還打聽到,宋雪柔成了淑妃,聽說皇上很喜愛她,賞了不少東西到宋府,我爹娘很是高興。


對此紫鵑憤憤不平,趁著沒人的時候總會罵上幾句。


等到第三天,霍青還是沒有回府,紫鵑有些著急地看著我:「小姐今日三朝回門,姑爺在軍營還沒有回來,要不要請人去尋一下?」


我擺了擺手:「不用了!」


他刻意躲著我,就算去請也沒用,有本事他躲我一輩子。


紫鵑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之後才壓低聲音道:「二小姐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小姐今日回府,說不定二小姐還會派人在府中等著。要是姑爺不一起過去,那肯定被他們看了小姐笑話。」


不用紫鵑提醒我也知道,而且我敢肯定,我那妹妹肯定不隻是派人守在宋府那麼簡單,說不定會直接把我召進宮,當著我面來炫耀。


14


果然不出我所料,回宋府的馬車剛行了一半的路程,就被兩個太監攔住了。


「奴才奉了淑妃娘娘的命,請二小姐入宮!


「宋大人和宋夫人已經先行入宮,二小姐回宋府也見不到人!」


聽著兩個小太監的話,我不予置否,直接讓馬車跟著他們走。


紅牆黃瓦,威嚴肅穆,不管看多少次,這皇宮依然是如此讓人敬畏和害怕。


我帶著紫鵑跟著小太監來到熟悉的淑芳殿。


剛進院子就聽到我爹爽朗的笑聲,其中還有母親關懷的聲音:「皇上對你可好?


「注意身體,你身子弱,要好好調養,早日給皇上誕下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緩步走到門前,隨著我進門,他們談笑的聲音頓時消失。


宋雪柔看到我,她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嘲諷的笑容,面上還是裝模作樣地對著我招招手:「妹妹來了?剛剛本宮還跟父親母親說起你呢。」


我上前欠身行禮:「淑妃娘娘萬福金安!」


宋雪柔的笑意更深了。


我爹臉色很是難看,不等帶我進門的太監退下,就直接呵斥我:「丟人現眼的東西,滿上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話,說我教養的好女兒,新婚夜喊打喊殺……」


母親也跟著責備:「雪柔,往日你是最讓爹娘省心的,這次你太過火了,你都連累到你姐姐的名聲了,你姐姐在宮中如履薄冰,不求你能助力,但是也不能拖後腿啊……」


宋雪柔看似關心地問我:「聽說霍將軍這三日都在軍營,不曾歸家,是不是生妹妹的氣了?聽說霍將軍這個人心胸狹窄,妹妹你可要小心點。」


我爹聞言怒氣更深:「你這個廢物,你可知道得罪霍青,我宋家會有什麼下場?我不管你是跪還是求,限你今天必須把霍青求回將軍府,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母親看似打圓場一般地開口:「雪柔,我們身為女人要以夫為天,萬不能忤逆夫君。這件事確實是你做錯了,你就去求一求霍將軍。霍將軍身為大將軍定然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


15


我輕笑一聲,看向對我怒視的父母,淡淡地開口:「霍青說要休我!」


此話一出,宋雪柔眼中都是幸災樂禍,我爹則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說道:「絕對不行,我宋家絕不能有被休棄的女兒。」


母親頓時拉起宋雪柔的手抹起了眼淚:「我苦命的女兒,你要被你妹妹連累了,你在宮裡如何是好啊?」


看著父母的樣子,我閉了閉眼,有些釋然了,然後對著兩人欠身:「霍青什麼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他說一不二,休妻不可阻擋。如果父母嫌棄我丟人,大可斷絕關系。」


「放肆!」我爹怒斥一聲,抬手就要打我。


我後退一步避開:「女兒就是這個脾氣,你們不是怕我惹怒霍青連累宋家嗎?今日正好斷絕了關系,往後我也不會連累你們和淑妃娘娘!」


我爹氣得全身哆嗦,指著我半晌才開口:「好!現在我們就斷絕關系,我現在就寫斷絕書,往後你跟宋家沒有半點關系,沒有宋家嫡女的身份,我看你如何活下去。」


我娘在一旁被這個變故嚇到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護著宋雪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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