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姐籌謀多年,終於穩坐後宮,兒子當了皇帝,太後卻不是她。
太後是我。
身為庶女,我隱忍多年,就為了等這一天。
1
我的父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謝太師。
他生有二女,嫡姐謝雲止,還未及笄時,便被天子以「端淑周正」為由,賜婚給了大她兩歲的太子。
而我,謝清雲,是個不受人待見的庶女。
我自小安分守己,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從不敢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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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親是謝夫人的陪嫁丫鬟,對謝夫人最是忠心不二和唯命是從。
謝夫人難產生下謝雲止後,宮裡請來的太醫斷定她不易再孕。
沒有兒子傍身的謝夫人感到了一絲危機,卻也斷然拒絕了將軍夫人欲將其庶妹接入謝府,為謝夫人添個一男半女的建議。
隻暗地裡尋遍名醫,悄悄調理著受了損的身子。
可我的祖母謝老夫人卻坐不住也等不及了,迫切地要與父親相幾個出身清白的女子為妾,好為謝家開枝散葉,讓謝老夫人在有生之年能有幸抱上大孫子。
謝夫人無奈,才將主意打了我聽話的母親身上。
隻是母親肚子到底是不爭氣了些,不僅生下的也是一女,還在生產時大出血徹底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如此沒用的母親,將謝夫人氣得不輕。
本就不受父親待見的我的生母,在謝府裡舉步維艱了。
然而就在我出生兩年後,謝夫人肚子終於爭了氣,成功再次懷上。
這次她幸運地生了一個白胖的小子,取名謝翀,意為一飛衝天之意。
謝家有後了,還是嫡出的長子。
謝家上下的歡喜自然不言而喻。
可唯有我與我的母親,尷尬得無地自容。
謝老夫人顧念著我母親也為謝家誕下過一女,在謝翀滿月之際,將她抬了姨娘。
可我母親的奴性到底是刻在了骨子裡,哪怕被抬了姨娘,她還是心甘情願地做著謝夫人身邊最好使喚的奴僕。
甚至將謝雲止看的比我這個她親生的還金貴,還寶貝。
奴僕的女兒自然也是奴僕,所以我成了謝雲止身後的大丫鬟。
隻是謝夫人美其名曰:「跟著長姐好好學些規矩,讀些書。」
規矩我沒有正兒八經學過。
謝雲止學規矩的時候我在端茶倒水,在一旁默默捧著汗巾,有時候也不顧酷暑的炎熱,賣力地為她打著扇子。
書我當真讀了不少。
女夫子是父親專請到家裡教謝雲止的,祖母秉持「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的觀點,將我也塞了進去。
女夫子的書教得極好,我在書中認識了謝府以外的大千世界,看到了除卑微出身以外的其他前程。
我也因此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妄想。
可我並不是多麼出彩的學生。
尤其在有過目不忘和出口成章的謝雲止珠玉在前,我的不善表達和骨子裡的幾分怯懦畏縮,更被對比的醜陋無比。
我在府中是沒有依靠的,連我母親也將我看得很輕賤。
所以我也把自己看得很卑微和渺小,從來沒有半分做主子的樣子,倒比謝雲止身旁的採荷更像丫鬟。
這樣的我,哪裡來的底氣和自信,能像謝雲止一般,做謝家真正的高貴千金。
能窩在謝家的後宅裡安然度過一生,便是我全部的訴求。
我很有自知之明。
女夫子說過,人貴在自知。
如此看來,我倒也不是太賤。
2
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被命運推著往前走的如蝼蟻般的我,更是半點不由自己。
事情的轉變發生在謝雲止及笄的那天。
那日正值早春三月花放時,提前兩個月就開始準備布置的謝府已然張燈結彩賓客雲集,好不熱鬧。
而達官貴人們精挑細選後才送上來的貴重禮品,更是堆滿了整個庫房。
讓從未見識過如此陣仗,讓巴巴跟在謝雲止身後的我豔羨不已。
但我知道,有些不該有的心思是一點都不該有,哪怕隻是眼裡的那絲光亮,也該深深地藏在眼底不被洞悉才是。
我帶著恰到好處的喜色,在謝雲止的吩咐下裡裡外外地招呼忙活著。
採荷興高採烈地向內宅中的謝雲止描述著外面的熱鬧場景。
也悄悄告訴她,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太子殿下也來了,還帶了神秘的禮物,揚言要親手交給謝雲止。
我從梳妝的銅鏡中,瞧見一向端莊持重的謝雲止,難得地露出了女兒家的嬌羞之態。
而面帶飛霞的謝雲止,較平時更是美上三分。
連我看的都有些舍不得移眼。
這樣自小的情誼,和天賜的姻緣,旁人是連豔羨的資格都沒有的。
我雖算不得謝家千金,卻也是謝家的女兒。
更受了謝夫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家族式教育,更明白謝雲止的騰飛,意味著謝家上下所有人的高升。
所以,我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雖然她從未將我當做妹妹看待。
銅鏡中,貌若天仙的謝雲止身後,帶著一絲歡喜的我,正低頭幫她理著烏黑長發。
與謝雲止相比,這樣的我,連清麗都算不上。
勉強稱得上周正而已。
很快,謝夫人,哦不,是母親。
她交代過,場面上必須稱呼她為母親,免得旁人當她苛待庶女,損了她將軍府和太師府的名聲。
母親著人來請沐浴裝扮好的謝雲止了。
此時的謝雲止略施薄妝,及一身拖地長裙,烏黑長發披至腰間。
整個人美麗中帶著端莊清雅,說不出的脫俗和高貴。
莫說旁人,就連我都看呆了。
那般盛大又喜慶的場面,母親難得地給了我庶出小姐的身份。
能坐在謝家家眷席上,親眼見證謝雲止從小女兒走向女人的一刻。
在座眾人看向我時或是疑惑,或是難以置信,但都無可避免地對謝夫人的寬厚和仁愛贊不絕口。
我聽著那些正牌夫人們對我咬著牙的不屑,以及對謝夫人嗓正聲亮的誇贊,生出好大一股如坐針毡的怯意和退意。
還不等惶恐不安卻又故作穩妥的我尋到退下的由頭,太子殿下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來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太子殿下。
劍眉星目,英武不凡。莽色長袍,端莊沉穩。
雖還年少,可身上的帝王之氣悉數盡顯。
尤其那雙犀利的丹鳳眼,一掃而過時讓人心慌不已。
好像所有的心思和伎倆,都被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他,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
著實好看。
好看的讓我竟忘了自己的處境,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般風光霽月的男子,即便不做夫君,就是日日能夠看上兩眼,也是極為賞心悅目的。
這樣的他,與同樣美的不似人間物的謝雲止,真真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
從謝雲止出現的那一刻起,太子殿下的目光便隻專注在她一人身上。
絲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豔和喜悅之情。
謝雲止略帶幾分嬌羞,卻將腰身挺的板直,每一步都走得又穩又端莊。
我聽到座下有人低聲說道:「竟比宮裡的貴人還端莊得體,不愧是太師家的女兒。」
我心裡暗笑。
他們可真健忘,剛剛還在低頭議論和鄙夷毫無風姿的我,這會兒卻在誇贊謝雲止時,卻又將我忘記了。
謝雲止是端莊得體的,隻是太師家還有個我這般扶不起的女兒呢。
我那絲嘲諷的笑意還掛在嘴角,一轉頭,卻正對上了謝翀怒視衝衝的目光。
謝翀自小便不待見我,但凡是我在意之物,他都會搶去毀掉。
但凡是於我有丁點兒好處的,他都會想著法兒破壞掉。
但凡是我做了什麼倒霉的事,他都會比任何人都笑得更大聲。
我知道他為何厭惡我,隻是這厭惡我的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些。
他總覺得是我要與他搶那嫡長子的位子,是我姨娘破壞了他爹娘「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情分。
天可見的,我是冤的不能再冤了。
若是能由的了自己,誰愛投身謝家誰投身好了,我可不願當那名為小姐實為丫鬟的謝家庶女。
再說我姨娘,自打我生了以後,連父親的衣服邊兒都摸不到一下,倒是鞍前馬後伺候身體大不如前的母親,更甚從前了。
把她拉到夫人與老爺一般的高度上,倒真是抬舉了她。
我心裡雖在大聲喊冤,嘴上卻不敢真的與謝翀爭執一二。
在謝家,我實在不受待見,他實在太受寵。
我倆若是對上了,我不S也得被扒層皮。
所以我再次在他面前低下頭來,像過去的許多年一樣,刻意避其鋒芒。
可這次不知他是怎麼了,並沒有因此就放過我,甚至在我每次抬頭時,都能感受到他惡狠狠的目光。
那種勢必要讓我好看的目光,讓我如坐針毡,很是不安。
以至於後面的及笄禮我都無心觀看。
我記得他曾當眾朝我扔過石子,頭被砸得血流一臉也不敢動彈一下。
身後的丫鬟和小廝們都在捂嘴偷笑,笑話我活的不如一隻狗,我隻能暗暗咬牙,默念著鬧劇趕緊結束,好放我走。
我也記得他曾刻意伸腿絆我一跤,害我失手摔碎了祖母的茶碗,被祖母關在祠堂罰跪了三日,也餓了三日。
我甚至還記得,他將我期盼已久的新年衣裳潑了墨水。
我隻捧著衣裳落了幾滴淚,便被我的姨娘一頓臭罵。
字字句句都是我小肚雞腸,不該與幼弟斤斤計較,更不該刻意惹怒他激他犯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