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是告訴他們我是你家下人嗎?既然這樣,被看幾眼又何妨。」
我隨口答道。
胡栎更是不滿,「你是在怪我?」
我搖搖頭,「沒有,我本就配不上你。」
胡栎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何必說這些。」
說完拎著食盒離開了。
就在當天傍晚,下堂的胡栎竟來到了繡紡。這是我來城裡後,他第一次來。
其他繡娘們見他是這麼俊俏的小公子,紛紛羨慕不已,說我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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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想到的卻是,這福氣給你們要不要?這人啊,真不能隻看表面光鮮,內裡早已腐朽敗壞。
揮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我對著胡栎,問道,「栎哥兒,你怎麼沒有回家?天將要黑了,走夜路不好。」
「我今日不回去了,就住你這裡。」胡栎答道。
我有些為難,「但我沒有租單間,這如何住呢?」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和他親近,所以隻想將他勸走。
「你帶我去見東家,今日就租下,以後我們夫妻二人就在這裡住下了。」胡栎直接答道。
我也不好繼續說什麼,所以隻能帶他去見了東家夫人。
這胡栎是讀書人,行為舉止頗有禮數,東家夫人對他印象很好,當晚就派人為我們辦了這件事。
我二人搬入這個小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
還沒等我問,胡栎先解釋道,「我想了想,與其將時間浪費在來回的路途上,不如住在這裡,好好讀書。」
我點點頭,在另一邊坐了下來,拿起刺繡開始繡了起來。
現在這個小屋裡是這樣一副場景,我們兩個分坐在兩邊,一個在讀書,一個在刺繡,但卻沒有交談。
直到深夜,該睡覺了。這間小屋隻能放得下一張床。胡栎這次倒是沒有表現出對我的嫌棄來,告訴我可以躺到裡面睡覺。
我先爬上了床,躺在了裡面,他躺到了我的旁邊。
我的心中還是有些打鼓的,要是放到以前可以和他同塌而眠,我的心中自是歡喜的。但現在,我一心想要脫離胡家,自是不願意和他親近。
不過好在他躺下便睡了,也沒有那個意思,我才松了一口氣。如果他真要做什麼,身為他的妻子,我也不好拒絕,不然肯定會被休棄。
將來我是要脫離胡家的,但不是現在,因為我還沒有找到下家。現在被休棄,隻會提前落得無家可歸的下場,就連繡紡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胡栎剛剛去書院,婆婆便來了。
她看上去很著急,忙問道,「你見到栎哥兒了嗎?他昨晚沒有回來。天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出去找。」
我扶著因趕路累的呼哧呼哧的婆婆坐了下來,說道,「娘,他昨晚在這裡住的。我以為你知道呢,他沒有提前和你說嗎?」
婆婆搖搖頭,「沒有,看來是臨時決定的。」
「娘,你不必擔心,他去書院了。今日你就不要走了,中午的時候可以和我一起去送飯,順便見見他。」
我建議道。
婆婆也是這麼想的,當即應了下來。
我和繡娘們在做工,婆婆在旁邊看著。看的實在無聊了,她也會幫我理一理絲線。
管事不願意讓婆婆待在做工的地方,怕影響他人。我則和管事說了些好話,說隻有這半天,下午她就回去。管事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婆婆感覺被人嫌棄,心中很不滿。
小聲和我嘀咕,「那個婆子算什麼東西,居然還嫌棄我。想當年他這樣的人在我家府裡,也就是個低等奴婢。」
我眼神示意婆婆不要再說了,要是被人聽到肯定會被趕出去。
到了中午,婆婆跟我一起去給胡栎送飯。見到他後,婆婆不免抱怨連連,嫌胡栎不提前知會他一聲,害她擔心。
胡栎反而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
我和婆婆回去後,在我們的小屋臨時休息一會兒。
婆婆打量著這個小屋很是嫌棄,「這也太小了,你們兩個人住多擠呀,要是再加上我怎麼住得下?」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忙說道,「娘,沒問題,住得下。我們多添一點銀錢,搬到旁邊的屋裡去吧,那間比這要大一點,還可以放下一張小床。栎哥兒不回去住了,你自己一個人肯定會害怕,你也住過來好了。」
婆婆有些不樂意,說道,「我上午在工房待了一小會兒,就被人嫌棄,我要住過來,每天幹什麼呀?」
我想了想,說道,「您不是會寫字,畫畫嗎?您可以為我們畫圖樣。這裡的畫圖師傅工錢可不低呢,比我們這些繡娘還高,而且還不累。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放下身份了。」
對,婆婆她顧慮的就是這一點,她覺得自己是大戶人家出身,抹不開面子去給別人做工。
「你還是讓我考慮考慮吧。」
婆婆有些為難的說道。
到了下午,我在工房做工,婆婆一個人在小屋裡面休息。直到傍晚,胡栎回來了,婆婆還沒有走。
胡栎有些不解的看著婆婆,「娘,你怎麼還沒有回去?現在回去就要亂黑了。」
「我明日再走,今日先在你們這裡擠一擠。」
婆婆答道。
看著婆婆猶猶豫豫的神情,我知道她動搖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個道理她又怎麼會不懂?
就算是不在這裡做工,她在村裡也早已被人看不起了,隻不過沒有人明著說而已。
這一晚,由於婆婆也擠在這裡,所以胡栎隻能先打地鋪。其實應該我去打地鋪的,但兒大避母,胡栎和婆婆在一張床上總歸不合適。
在地鋪上睡了一晚的胡栎渾身不舒服,起來便趕他娘回去。
婆婆似乎也是想了一夜,說道,「你們夫妻二人今天請假和我一起回去。我們將家裡的地租出去,再將家裡收拾一下,把我的生活用品搬過來。我決定了,以後不走了。」
這話令胡栎很是驚訝,問道,「娘在老家不好嗎?為什麼要和我們擠在這裡?」
「你們都不回去了,我自己在老家太孤單了。昨日雯兒和我說了,我可以留在這裡畫圖樣,還能賺些錢,這多好啊。」婆婆理所應當說道。
胡栎看了我一眼,隻是這眼裡隱隱出現些許不滿來。
我也上去搭話,「對對,這樣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娘,你的氣節呢?」胡栎不滿道。
「咱家都窮成這樣了,還談什麼氣節。我和雯兒一起在這裡上工,就供得起你了。隻要你好好讀書,將來中了科舉,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那個時候再談氣節也不晚。」
婆婆的話很堅定,看樣子是不會改變心意了。
胡栎沒有辦法,先去書院了。就算是要回趟老家,也要回書院和夫子請假才行。
我帶婆婆去見了夫人,夫人看過婆婆臨時畫的圖樣,便聘用了她。還有房子的事,夫人建議我們多租一間,畢竟婆婆和我們小兩口一間房不方便。
我剛想拒絕,婆婆先說道,「我就和其他做工的婦人一起住吧,這樣也省的再花錢了。」
我,「……」
上午胡栎便回來了,我們一起回老家,將事情都處理好了。在回來的路上,我明顯有些不太高興。我感覺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但沒有將婆婆留在房裡,還招來了這麼一個麻煩。
胡栎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嘴角竟不自覺的漏出一抹笑意。
都說女子敏感,其實有些男人比女人更敏感。就比如說胡栎,他自是明顯看出我的改變,最重要的是,他感覺出來我不再愛他了。他不知道原因,就是心中有些堵得慌。
4
日子就這麼過了下去,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半個多月。婆婆剛來時很不習慣,畢竟和她認為粗鄙的婦人們住一起確實很難適應,也經常發生矛盾。但還是慢慢適應了下來,畢竟除了睡覺,婆婆不會回住的地方。
我和胡栎每晚躺在一張床上睡覺,他從未動過我一下,所以我也放心了,並不像是剛開始那般警惕。
我的心中不在乎他們母子了,相處模式也在一點點改變。比如說我不再對他們母子二人言聽計從。他們若沒有道理,我也會反駁。
還比如說,收拾房間洗衣服之類的,我若是忙著,又趕上胡栎休沐,我也會讓他去做。剛開始時他不做,但說得多了,他也不得不去做。
這天過節日,繡紡和書院都放假了。我想和關系好的幾個繡娘一起去城裡逛逛,但婆婆不允。她怕我花錢,所以讓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我的工錢都被她領了,她不給,我是沒法出去逛的。
我有些不高興,氣鼓鼓的誰也不理。
胡栎來到我身邊,說道,「我陪你去逛可好?」
我不樂意,搖搖頭,「不想和你去。」
也許是慢慢養成了習慣,我可以做到沒有負擔的拒絕他了ţùₗ。
胡栎有些不高興,「為何不願?」
「沒意思。」
胡栎,「……」
婆婆不樂意了,訓斥道,「你這婦人怎如此不知好歹,你夫君屈尊陪你,你該感恩戴德才是。不許再說不願,和栎哥去,今日給你買些東西還不行嗎?」
我一聽這話,眼睛一亮,滿眼期待的看著婆婆,「娘,這可是你說的,那給我些銀錢。」
婆婆有些肉疼的拿出幾文錢來,交給了我。
我也不矯情了,和胡栎一起出去逛了。不過胡栎的臉色一直不太好而已,似乎是受了委屈似的。他沒想到自己還不如幾文錢有吸引力。
我們到了外面,胡栎一直不和我說話,我也不理他,自顧自的逛起來。隻是手裡的銅板隻有那麼幾個,除了買點小吃,其他的啥也買不了。
逛累了,我找了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向四周望去,竟看不到胡栎的身影了。估計是和我在一起沒意思,自己去逛了。
我看也買不到什麼像樣的東西,便打算回去。
這時,遠遠的,我看到胡栎向我這邊走來。
走近我的他依然板著一張臉,但卻將一根銀簪子插到我的頭上。
我一愣,將簪子拿了下來。看著這支做工精致的銀簪子,我的臉上控制不住的露出歡喜之色,「栎哥兒,你哪裡來的這個?」
胡栎見我歡喜,臉色也緩和了一些,「抄書賺的銀子買的。」
「這,你怎會還在抄書,娘不是給你交過束脩了嗎?」
我將視線放在他身上,不解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