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驚蟄搖頭，執拗道：“不，不會的。你那麼愛我，怎麼可能隻是為了阿離才願意嫁給我？
“我知拿阿離威脅你，傷了你的心，可我隻是怕你離開。”
見我盯著外面的海棠花，他立刻說道：“卿卿懷孕了，她和輪轉王說她想要院子裡開滿海棠花……
“輪轉王向我施壓，我才不得已將寶貝送到了她的院子裡。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手下在人間蓋了一處山莊，裡面種滿了你喜歡的海棠。
“你在冥界既然住不習慣，不日我們便搬到人間去。”
我有些意外，隨後便猜到了什麼，問道：“你乃閻王，若非歷劫，又怎能久居人間？”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心虛，支支吾吾道：“我自然不能常年陪著你，但……我抽空會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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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來，所謂的為我好，其實不過是換一種方式“金屋藏嬌”罷了。
什麼和沈卿卿平起平坐？一個被丟在人間的閻王妻，算什麼閻王妻？
充其量不過是等著閻王這個恩客寵愛的‘外室’。
我嗤笑一聲，冷冷道：“看來輪轉王並不想讓我留在冥界，礙他女兒的眼。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為難，讓我輪回轉世，你和沈卿卿舉案齊眉，不是更好？”
宋驚蟄忙搖頭道：“不，一點不好！雲裳，你莫要再說這種傷人心的話好嗎？我們說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見我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眼神冷漠地好似望著一個陌生人。
他的心忍不住顫抖起來，一股巨大的恐慌湧上心頭。
他緊緊將我擁入懷中，像是抱著一個珍寶，哽咽道：“雲裳，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會瘋的。”
我很想推開他，但我知道越推他便抱的越緊，不如隨他去了。
而他，在看到我如木頭一般不肯給他絲毫回應的時候，不由有些懊惱。
他按著我的肩膀，痛苦地質問道：“雲裳，你以前明明善解人意的，為何現在這般執拗？
“不過是拜堂成親，不過是一個意外來的孩子，不過是一個閻王妃的名頭！
“難道這些，比我給你的愛還要重要嗎？”
我厭煩地蹙起眉頭，冷淡道：“說完了嗎？我累了，說完我要睡下了。”
宋驚蟄錯愕地看著我，他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冷靜。
氣也好，恨也好，失望也好，我總得表現出來吧？
可我沒有，就像是我已經對他無所求一般。
他的雙手在顫抖，一雙眼睛裡染上了猩紅，但他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暴戾的情緒，將我攔腰抱起。
他努力讓自己語氣溫柔：“既是困了，那為夫便陪你睡吧。”
他抱著我來到床上，不顧我的掙扎將我撈入懷中。
他吻著我的頭發，不斷訴說著他對我的愛意。
可愛這東西，永遠都是論跡不論口的，嘴裡說出來的，輕飄飄的那些話，算什麼愛呢？
不過，宋驚蟄很快就離開了。
因為沈卿卿的婢女說她肚子疼，還說輪轉王已經往這趕了。
宋驚蟄急得連靴子都沒穿好，就離開了這裡。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徹底松了口氣。
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再過來。
我透過鏡子，看到他帶著沈卿卿去了人間遊玩，恐怕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
我放下心來。
他不回來，也省得我離開的時候出什麼變故。
最後一天。
我給自己梳了個少女發髻，換上爹娘曾經為我燒的一套衣服，緩緩朝著忘川河走去。
一路上，我遇到了許多人。
好在，無人關心我去哪。
待我走到忘川河畔的時候，耳畔響起了菩薩的聲音：“陸雲裳，你可會後悔？”
我緩緩閉上眼睛，淡淡道：“不悔。”
接著，我縱身一躍，跳下忘川。
身後依稀傳來熟悉的嘶喊聲，但我沒有回頭……
不著急，宋驚蟄，我們總會再見面的。
……
宋驚蟄差點就跳入了忘川，好在轉輪王來得及時，將他給救了下來。
他匍匐在忘川河畔，撕心裂肺地喊道：“雲裳，為什麼？為什麼！”
沈卿卿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她假惺惺地安慰宋驚蟄道：“驚蟄哥哥，你也別太傷心了。
“陸雲裳她就是故意要折磨你的，你若傷心，便是著了她的道。
“何況，日後有卿卿和孩子陪著你呢。”
宋驚蟄憤怒地一把卡住她的玉頸，咬牙切齒道：“都是你，都是你讓她來跳忘川的！
“沈卿卿，她已經把正妻之位讓給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何要逼S她？為何？”
輪轉王瞬間對宋驚蟄出手，大怒道：“宋驚蟄，你怎敢傷我女兒？”
宋驚蟄回過神來，看著在輪轉王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的沈卿卿，腦海中浮現出我溫柔嫻靜的樣子。
我苦笑著說：“都是我的錯……雲裳，你放心，我一定會重塑你的魂魄，我會讓你回來陪我的。”
說完，他惡狠狠地盯著沈卿卿。
那一刻，一股深深的恐懼感湧入沈卿卿的心頭。
10
眨眼又是百年。
這一百年來，我在九華山上吸食百姓香火，渡化冤魂，捉拿惡鬼。
如今，我已修成金身，功德圓滿。
這天，地藏王菩薩向我傳音：“時機成熟，速歸冥界。”
於是，我前往冥界。
隻是一入冥界，我便被這裡濃鬱的黑氣給嚇了一跳。
這些黑氣都是怨氣，雖說曾經冥界一直都有怨氣，但因為地藏王菩薩不斷渡化，哪怕沒有全部清除，卻也沒有大面積彌漫。
可現在，冥界就像是被怨氣籠罩一般。
時不時還有爭吵打架聲，排隊轉世的入口處，竟有鬼魂聯手將鬼差推下了畜生道。
我潛入閻王府，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蕪。
我抓了一個鬼差，詢問之下才知道，自我跳入忘川河後，宋驚蟄便瘋了。
他和輪轉王反目成仇，竟大打出手，最後差點被輪轉王和其他幾殿閻羅一起鎮S。
若非天界那位突然出手，如今的宋驚蟄早已灰飛煙滅了。
輪轉王因縱容沈卿卿在陽間作亂，被革了官職，打入了無間地獄。
其他幾殿閻羅唯宋驚蟄馬首是瞻。
至於沈卿卿，她被宋驚蟄強行剖出了嬰靈，又被他丟進了畜生道，生生世世都要為豬為狗。
而宋驚蟄一直在人間四處尋找我的一絲殘魂。
可我在九華山，有菩薩的神光保護，他根本找不到我的一絲氣息。
那鬼差大概是後來的，並未見過我，見我金光加身，苦哈哈地說道：“您是仙人嗎？
“還請您向天庭稟奏，閻王無心公事，常年不回冥界。
“底下的人收取銀錢，給那些惡人安排好人家，給那些好人安排到畜生道。
“如今，那些冤魂怨聲載道，怨氣已經快要將冥界吞噬了。
“到時候，冥界大亂，通往人間的通道被砸，萬鬼出沒，怕是要天下大亂呀。”
他的話音剛落，我便聽到一道激動的喊聲：“雲裳？”
我轉過身去，就見形容憔悴的宋驚蟄站在我的身後，他激動道：“雲裳……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找我了？
“你可知道，為夫這一百年來是怎麼度過的？我走遍山川大河，隻為收集你的殘魂。
“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娶別人了，輪轉王已經下了無間地獄，沈卿卿也已經被我送去畜生道輪回了。
“再也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了。你回來吧？好不好？”
他衝過來想抱我，我卻將他一劍穿心，直接廢了他全部的修為。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抬手將他拍向地面，隨後用金色的枷鎖將他捆住。
我緩緩落地，望著他，冷冷道：“宋驚蟄，你可知罪？”
說話間，我身上的衣服漸漸變化成閻王的官服，我手持閻王令，在他迷茫的眸子裡，將這百年來的事情告知於他。
當宋驚蟄聽說我修的是無情道時，他有些震驚，他喃喃道：“無情道……所以，從一開始你便想S我正道？”
無情道素來就有S妻（夫）正道的說法，也難怪他會如此驚訝了。
我淡淡道：“宋驚蟄，我不會S你。我修的‘無情’，並非你眼中的‘無情’。
“我的無情，是公正廉明、一視同仁的無情，是將眾生利益凌駕於個人之上的無情。
“S你？我怕髒了自己的手！”
11
我抬手朝半空中擲出一道光。
我的聲音化作文字，由它投向四海八荒。
我細數著冥界十大閻羅之罪，論罪懲罰，換掉了兩殿閻羅，其中之一便是閻王。
我盤坐在半空中，誦經化解鬼魂們的怨氣。
宋驚蟄不肯接受這個結局，他一邊掙扎著想要擺脫那些鬼差的押解，一邊喊道：“吾乃天帝之子，誰敢動我？”
我微微撩開眼皮，嘲弄地望著他，忍不住罵了句“蠢貨”。
與此同時，天界正經歷著一場變革。
天帝被太子和天後逼迫著退位養老去了。
我們等待百年，不過是為了“改朝換代，師出有名”。
宋驚蟄仰著臉望著我，他的眼裡寫滿了悔恨，他跪在我的面前，哀求道：
“雲裳，我錯了……求求你再睜開眼睛看我一眼……”
回答他的是妖界之主帝辛夷的嘲諷聲：“她不會看你的。就算睜開眼，她的眼裡也隻有我。”
宋驚蟄慍怒地望向帝辛夷，他想要撲過去，卻被莫離一腳踹飛出去。
莫離紅著眼睛看著我，眼底卻是興奮的笑意，他看向宋驚蟄，S人誅心地說：
“宋驚蟄，我阿娘十年前已經答應我阿爹的求婚了。”
宋驚蟄渾身一震，他爬起來的動作像是被按下暫停鍵般，岿然不動，隻一張臉上露出驚訝、憤怒的神情。
他望向我，祈求著我的否定。
可我壓根沒理他，而是繼續渡化鬼魂們的怨氣。
宋驚蟄從我默認的態度中得到了答案。
他沉默片刻，突然開始大笑起來，他指著我道：“雲裳，你好狠的心啊！”
話落，一道天雷劈下。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的身體在天雷下變得十分虛弱。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喃喃道：“當年發的誓，終究是……應了……”
話落，他便化作一道光，徹底消散。
我怔怔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喟嘆一聲，繼續履行我的職責。
後來，三界恢復正常運轉。
我與帝辛夷舉行了轟轟烈烈的大婚儀式。
洞房花燭夜，帝辛夷卻手舉戒尺，跪在我的面前，心虛地說：“娘子，為夫其實一直對你有所隱瞞。
“待我坦白後，你若生我的氣，便打我吧。”
我將戒尺丟掉，鉤住他的衣領，輕輕將他往床榻上帶。
他抬眸望著我，跪挪著一步步靠近我，眼裡有驚喜有局促，還有即將壓抑不住的情欲。
我笑著說：“不就是你也重生了的事情嗎？我早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有人跨越山海，為了救我而來。
而我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
帝辛夷再也控不住，起身帶著我滾上床榻，他撫摸著我的臉，滿眼都是對我深沉的愛意。
隻是，看著看著，他便紅了眼睛，哭了出來。
他緊緊抱著我道：“你可知為夫有多懊悔？若我當初沒有因為你嫁給他，而傷心閉關，也不會讓你受盡折磨而S。
“你知道嗎？我時常覺得我有罪……好在上天垂憐，讓我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日後，為夫絕對不會讓你再受一點苦，你相信我。”
我鄭重頷首：“嗯，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