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心虛讓林憬假裝面無表情轉過臉，用勺子攪了攪微微冒泡的紅豆沙。

他還是理解不了，周凜霜怎麼會喜歡吃這種過分甜膩又有防腐劑怪味的東西。

“喂，熱好了。小心燙到。”林憬站在床前朝對方伸長了手。

但是周凜霜卻仰著頭，一動不動。

林憬剛想開口說趕緊接住，周凜霜平靜的目光卻忽然變了，像是一顆星球在沉默中爆發，無形的能量迎面而來，空氣中仿佛有什麼穿透嗅覺的刺激性氣味，短暫迸裂之後，讓人心魂蕩漾的餘韻蔓延開。

這股無形的浪潮在沉默中逼近，林憬的腿莫名發軟，膝蓋差點跪下去。

周凜霜忽然抬手，扣住了林憬的手腕，將他拉向了自己。

生怕紅豆沙會撒到周凜栓的身上，林憬下意識用自己胸膛去擋，但周凜霜卻先一步騰出另一隻手把紅豆沙挪開，等林憬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腦袋已經趴在了對方身上。

林憬趕緊撐住對方的肩膀，坐到一邊，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卻欲蓋彌彰地揚高了聲音：“遞給你了，你又不接！”

林憬剛要起身，周凜霜忽然單手把他撈了回來，林憬整個撲倒在床上，剛想要發火，周凜霜忽然扯過被子將他蓋住，林憬冷不丁被裹住，被子裡又熱又悶，林憬拼了命地想要掙扎出來，但周凜霜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就是把他卷在被子裡，甚至直接翻了個身。

林憬眼冒金星，被裹得密不透風，好不容易一隻手伸出了被子裡，想要抓點什麼，卻被周凜霜死死扣住，力氣之大，林憬的手腕都要斷掉。

他有一種預感，周凜霜要用一床被子將他與外界隔離，林憬就像意圖破繭而出的飛蛾，哪怕衝破了束縛，最後也會以撲火而告終。

他不知道的是，隔著這床被子，周凜霜深深地埋進去，想象著嘴唇觸碰林憬的眼睛，林憬的睫毛嵌入自己的唇紋，舌尖品嘗到他眼睛的湿潤……這些不夠都不夠……還想咬他的鼻尖，牙齒與他鼻尖軟骨貼合，留下凹痕，聽他求饒說無法呼吸。

他還想吻他，將一切渴望的暗語全部交付於他，哪怕太多了太深了，會毀掉他。

他以為在那個冷庫裡是自己用微薄的信息素引誘了林憬，而此刻他才明白……由始至終自己都是獵物，甚至對方不需要散發任何信息素作為誘餌。

他的存在就是對他的掌控。

他甚至瘋狂地想要被他蠱惑，想要得到對方哪怕一點點的邀請，他的犬齒痒得發瘋，卻隻能死死咬著蓋在林憬身上的被子。

林憬在被子裡捂到出汗，他費力地扭動手腕，被子裡一點氧氣都沒有，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氣絕身亡。

“周凜霜……放我出去……沒氧氣了……要憋死了……”

林憬的後背、脖子裡都是汗，周凜霜的體溫仿佛滲透了被子，要把他們都點燃。

周凜霜低著頭，肩膀顫抖著。

這張被子仿佛成為了一道界限，是他拼命築起的巢，他將林憬藏在裡面，緊緊將它封閉，就能把林憬保護在裡面……免於來自自己的傷害。

他的佔有欲，他的破壞欲，他一切會傷害到他的想法。

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出來。

再待一會兒，讓我能假裝擁有你。

林憬：[廢物系統，幫我看看周凜霜發的什麼瘋？]

廢物系統沒有回應。

林憬：[不是一床被子就能屏蔽信號讓你掉線吧？]

廢物系統還是沒有回應。

林憬：[是我錯了，菜鳥系統？菜鳥系統？菜菜？統統？我快憋死了！]

廢物系統大概掉線去了爪哇國。

就在某個臨界點，周凜霜忽然把被子拽了起來，新鮮的空氣湧來，熱得人發昏的空氣散開，林憬用力呼吸，短短的頭發間嵌著晶亮的汗水，缺氧讓他目光迷離，背心皺巴巴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韌性十足的腰腹，直到視線聚焦，他看到了周凜霜。

那雙眼睛暗沉的厲害，那些因為日常相處而不再有侵略性的美感忽然像脫韁的野馬侵襲林憬，成癮般拖拽著林憬的視線，他發現自己挪不開眼，隻能看著周凜霜。

看著他，看著他，哪怕此刻的他壓迫感十足，無形的力量像要攻城略地般衝入腦海，然後林憬覺得自己連思考都做不到了。

“你剛才……看我哪裡？”

周凜霜開口了，他的喉嚨啞得發疼，心髒裡有一把火在燒，浩浩蕩蕩一路燒上他的喉嚨，那極盡所能顯得平靜的聲音，反而聽起來欲蓋彌彰。

“……”林憬的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看我？”

周凜霜微微前傾，他一向無欲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而溫柔，像是在安撫他，懇請他……也是在引誘他說出心底的實話。

“因為你好看……”林憬開口之後，忽然回過神來。

完……完蛋……

周凜霜經歷過那麼多alpha的覬覦，除了因為他優質omega的特質，更多的是他直觀的、難以被忽略的美貌。

說他“好看”，很可能觸動他的逆鱗。

林憬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如何道歉，周凜霜開口了。

“那說明好看至少還有點用處。”

周凜霜仍舊跪在那裡，手裡拽著被子，“今晚你自己睡吧。我有引擎的事情要跟盛燎雲商量。”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

之前那些暗潮洶湧的……甚至於即將崩裂開的潮緒都是錯覺。

“你的……紅豆沙……”

那個罐子翻倒在床的裡側，浸湿了一大片。

“我明天來換。”

周凜霜起身，把被子團起來往身上一扛。

林憬還躺在那裡，久久不過神來。

“你搞什麼啊，周凜霜！今天哪裡招惹你了！要用被子悶死我！”

這都超出朋友間打鬧的範疇了，四舍五入就是謀殺！

林憬飛撲過去，拽住了周凜霜的背心下擺，對方被他拽得一個踉跄。

“我沒想悶死你……隻是覺得被子裡很安全。”周凜霜沒有回頭，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懇求林憬放開他。

“安全……什麼安全？”林憬又向後拽了拽，“你剛才胡思亂想什麼了？”

“對不起，是我……和但丁對戰之後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有些控制不了情緒。”

“是因為你快要分化了嗎？所以情緒起伏很大？”林憬直起了腰。

他們剛經歷了級別B+的躍行者，而且是兩頭。接著又和B級的但丁短兵相接。

林憬的腦子裡有廢物系統可以舒緩情緒，但是周凜霜的情緒可能隻能自己消化，如果他真的要分化了，那正好是信息素波動最厲害的時候。

“可能吧，所以我想把你藏起來。藏到安全的地方。”

最好是連我都碰不到你的地方。

周凜霜的手向後，掰開了林憬的手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而且為什麼他覺得……周凜霜像是落荒而逃呢？

林憬：[系統！系統你給我出來！剛才周凜霜為什麼要裹著我！]

廢物系統：[……我……剛才黑屏了。你們該不是又做了什麼系統不宜的事情吧？]

林憬：[謀殺……算嗎？]

廢物系統：[你還是趕緊突破荒星求生這一關，我也好發放一點有用的通關獎勵，順帶我還能申請升級自己。]

林憬：[呵。]

廢物系統能有什麼有用的通關獎勵？廢話免疫嗎？

廢物系統：[禁止學周凜霜冷笑！]

林憬：[但還是不對勁，周凜霜怎麼會去找盛燎雲睡覺？]

廢物系統：[難道說是因為周凜霜快要分化了，所以需要盛燎雲的信息素安撫？畢竟盛燎雲是優質alpha啊。]

林憬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果然，三個人的劇情，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可別安撫著，安撫著，我就提前當幹爹了！]

廢物系統：[打住打住，荒星的醫療條件也不適合你當幹爹。]

林憬：[還是不可能，周凜霜要是看上盛燎雲，既沒有你碰碰我，我挨挨你，你調侃我，我害羞不語的戲碼，也沒有眉來眼去，壁咚、桌咚、各種咚的畫面也沒有，我那些純愛小說又不是白看的。周凜霜要是喜歡盛燎雲，我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你！]

廢物系統：[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你何苦把場面搞那麼血腥……也許周凜霜就是打敗了躍行者、打敗了但丁，然後ptsd發作。]

林憬：[趕緊回首都星吧，找個心理醫生給他好好瞧瞧。]

盡管如此，林憬的心裡湧上一種沉沉的失落感。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種感受。

從自己認識周凜霜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在一起生活。

但周凜霜卻提前打亂了這種默認的規則。

這種失落感，和過生日的那天回到寢室，發現大學室友統統不在的失望完全不同。

林憬沉默地坐起來，盤著腿，發現床角翻到的紅豆沙，忽然意識到這是周凜霜的床，不是自己的。

“煩死。”林憬悶悶地說。

推開隔壁的房門，周凜霜的肩頭扛著被子，淡聲道：“我在你這裡睡一晚。”

盛燎雲正在做宇航路線規劃，驚住了。

“啊……我這裡也沒有多餘的床啊……”

周凜霜把被子一裹，直接睡在了對面的地上。

盛燎雲剛想問對方是不是跟林憬吵架了，一張嘴，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周凜霜整個人都在被子裡，隻有幾縷發絲露在外面，如果沒有看錯，他的發梢隱隱透出黑色來。

——他的銀發在褪色。

意味著omega的性別顯像正在消失。

“周凜霜，你是不是不舒服？”盛燎雲很認真地問。

“沒有。”

聲音和往常沒有不同。

盛燎雲摁了摁眼睛，嘆了口氣：“我說的不是身體。是alpha的本能覺醒。”

他起身，來到周凜霜的身邊，靠著牆坐了下來。

“在alpha開始分化之前，會有預兆。這種預兆和預熱期不同，它會更強烈，也會更有目的性。比如說，你會想要築巢。搜集有對方味道的一切物品，比如衣服，貼身佩戴的飾品，甚至用被子把自己包圍起來。整個世界裡隻有他的味道，好像這樣就能滿足自己的貪欲，還有自我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