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林嘉夜就像中邪了一樣，眼神死死盯著場外。籃球驟然從他手上滾落，滾遠。

隨著一聲哨聲響徹體育場，上半場結束。

「喂，周靜怡，你什麼意思？我們才分手多久，你就找這個小白臉？」

一下場，那個男生就氣勢洶洶地過來。

周圍吃瓜的目光立馬落在我們身上。

我看了眼不遠處，院裡幾個熟人似乎並沒有認出我來，連唐明和李睿，也隻是好奇地往這邊瞟。

我一下子有了底氣。

沒人認出來，可不得好好發揮演技。

反正丟的又不是我的人。

我立馬誇張大笑兩聲：「哇，這不是前夫哥嗎？幸會幸會。我是靜靜的男朋友，真是謝謝你把這麼好的女孩讓給我。不瞞你說，你倆剛分手我就跟她表白了。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快在一起嗎？因為這是我暗戀了十年的女神。哎呀真是太謝謝你了，你的文字我心疼，你的女朋友以後我來疼！」

周靜怡已經驚呆了，暗暗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嘿嘿，想不到哥還有這口才吧！

男生臉都氣綠了，噎了半晌，轉身狼狽地跑出了體育館。

「醫學院替補上一個！」

不一會兒，又有人喊：「物理系替補也上一個！」

這時，我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林嘉夜已經離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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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還沒向他炫耀我的輝煌戰績呢。

「許佑哥，那個，你先看著，我還有點事。」周靜怡支支吾吾跟我交代幾句，就心不在焉地抱著手機跑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算了，反正沒事了，我和林嘉夜繼續去圖書館吧。

翻出手機，剛發出條信息，卻發現，我被刪了？！

嗯？？？

6

回到宿舍，看到唐明和李睿也剛回來不久。

「林嘉夜呢？」我有點著急地問。

「咦佑子你怎麼這個發型？我靠，體育館那個是你啊？」李睿瞪大了眼。

「正要跟你說呢，夜哥他退宿了。」

「不久前剛退的。他沒跟你說嗎？」

唐明撓撓頭：「鑰匙都交給宿管了。」

我又奔向宿管阿姨那裡，果然被告知，林嘉夜退了宿，要外住了。

我靠著牆緩緩滑落下來。

內心難過，又有點迷茫。

他為什麼刪我？

看唐明他們的反應，林嘉夜對待他們是正常的。

可偏偏刪掉了我。

是我什麼時候惹他煩了？

還是我總纏著問他問題，這樣子，對他來說，是負擔。

也許，他僅僅是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這樣的笨蛋，也許他再教幾遍，也教不會。

他煩我，是正常的。

「哎小同學，你別哭呀。」宿管阿姨披了件棉袄起來，「跟阿姨說怎麼了？是丟了東西還是怎麼了？」

「沒事阿姨，」我笑了下，「就是那個，風太冷了。」

7

連續一個月沒有見到林嘉夜的身影。

聽說他在國際機器人大賽獲了獎。

他發明的夜視機器人，被知名公司買走專利，馬上就要研發上市。

林嘉夜本來在年級裡名氣就高，這下更成了炙手可熱的天才紅人。

每一個認識我們的人都來問我：「你舍友獲獎了？哇，膜拜大佬，可以帶我跟他見個面嗎？」

每有一個人問，我就更心酸一分。

我這樣的小透明，本來跟他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舍友關系是我們唯一的聯系，不過現在，連舍友都不是了。

周靜怡見我悶悶不樂，總是發消息寬慰我。

「唉許佑哥，你已經很優秀了，不要總給自己壓力嘛。」

她還以為我在擔心績點的事。

「你知道嗎，我高中時候不想學習，我媽就老拿你的事跡激勵我。你是我們一中的驕傲，是我人生的引路人！」

我有點感動：「你的意思是說，你考上 A 大有我一部分功勞？」

「真的，是你的激勵才讓我考上 A 大的！」周靜怡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絕對不是自主招生保送的！」

我：「……」

「對了許佑哥，你不是說你實驗數據出不來嗎？我編了個程序，扔進 AI 庫裡馴化過，賊好用，你拿去算數據吧！」

我：「……」

「你不是才剛上大學嗎？」

「嘿嘿，高中時候對編程有興趣，順便得了個省一。業餘的，業餘的。」

哈哈。

風好冷，我默默掛斷了電話。

說真的，我討厭天才。

8

Emo 了幾天，我就繼續收拾心情努力學習了。

要知道我高中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努力能澆灌成功的花朵這句話。

總覺得是句老掉牙的雞湯。

可走到現在，我突然品出味兒來了。

努力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起碼能保證我不掛科。

大一掛掉的科目我已經陸續補齊。

得益於學校的本科生導師制，這學期，我還加入一個導師的實驗室，正在計劃發一片二區 SCI。

實驗做得差不多了，隻差一個驗證實驗，論文就能收尾了。

這些天我每天都泡在實驗室。

新來了個小學弟叫梁笙，人長得清秀溫柔，還挺有禮貌。

就是笨笨的，總是「學長學長」地叫我。

「哎呀學長，我是不是這個步驟沒做對呀？」

「為什麼實驗現象和預期不符。」

「都怪我太笨了。唉，我是高考生，以前沒接觸過這些，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還是得不到成果。」

看到他，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於是多了些耐心，溫聲安慰他：「沒關系，剛開始，出現失誤也是正常的。慢慢來，總會得到成果的。我相信你完全有能力掌握這些，隻是需要些時間。」

「嗯嗯，學長，謝謝你。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

梁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

「不過，做實驗真的好枯燥呀。」

他突然脫了實驗服，露出裡面的低領針織馬甲。

燈光下，明晃晃的一節嫩白脖頸，和瑩潤的鎖骨。

「晚上去喝酒嗎，學長？三裡街有家叫純色的酒吧，聽說還挺好玩。」

他小心翼翼地抱上我胳膊，朝我撒嬌。

雖然是小學弟，但我還是一陣惡寒。

馬上抽出了胳膊：「呃那個……」

他露出受傷的神情。

「等實驗收尾吧，最晚後天，後天晚上我們一起去，可以吧。」

「學長，你真好。」

9

本來答應得挺好，結果第二天做驗證實驗的時候，真出問題了。

有個數據偏差很大，而且怎麼都調不對。

我一下子後背冒冷汗。

如果不是實驗誤差，那隻能說，我的假設就是錯的。

難道這三個月的心血，都要付諸東流了嗎……

不得已，我向導師求助。

當天下午，他就給我發郵件了：【給你派了個救兵輔導，一會兒就到。我大概看過你的實驗，沒問題的，可能就是驗證環節某個地方出錯了。加油許佑，看好你！】

後面還加了個頭綁紅飄帶的表情。

我一下子放松不少。

回了「謝謝老師」，就開始等待救兵到來。

梁笙還在眼巴巴守著我：「今天真的不行嘛……」

「真的不行……看樣子是要明天……」

話音未落，實驗室的門吱呀一下開了。

一個多月沒見的林嘉夜，就那樣插著兜站在了門口。

目光落在梁笙挽著我的那隻手上。

臉色沉寒得幾乎粹出了冰。

我呆愣住了。

看樣子，他還生我氣。

可是為什麼，又會突然出現在實驗室。

我磕磕絆絆問：「林，林嘉夜……你來找我的嗎……」

「楊老師讓我來看個實驗。」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面上也是一副冷漠公事公辦的樣子。

「哦哦好。」我急忙打開實驗箱和電腦給他看。

他突然打斷：「我不喜歡外人在旁邊。」

梁笙被點到，愣了一下，在我的示意下，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臨走前，還在我的外套口袋裡放了什麼東西。

10

實驗室隻剩我們兩個人。

白熾燈照得這裡空曠，又尷尬。

我腦子好像宕機了，看見他，隻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痛，連怎麼寒暄都不會了。

隻能埋頭調試儀器，然後小心翼翼地撤開實驗臺，讓他看屏幕的數據。

「過來。」

我抖了抖指尖，走了過去。

「坐下。」

我愣了愣，才想起來自己連運行鍵都沒按！

林嘉夜估計在心裡罵我傻叉了吧！

連忙按下運行，身後，濃鬱的青木香，是獨屬於林嘉夜的。這個味道，很多次在他床鋪上，我也聞到過……

「這個，」他手臂繞過我肩膀，點了點屏幕，「這行代碼，錯了。」

林嘉夜今天穿了件黑色連帽衛衣，屏幕微微的反光下，顯得指節分外白皙修長。

我定了定神，在他的指導下改了那行代碼。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正常。

實驗箱的儀器轉動，可那個參數的大小，還是和預期有 50％ 的偏差。

「步進電機一步 1.8 度，改一下循環。

「指示燈閃爍不規律，檢查一下定義代碼。」

我背後流汗，高度緊張。

手指不停敲擊著鍵盤，絲毫沒注意，林嘉夜站在我身後，映著屏幕光亮的，明滅的表情。

突然，他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和那個女生分手了？」

指尖頓住，我張了張嘴，腦子裡還沒捋清楚要怎麼說。

他的下一句就砸過來：「然後又談了這個男生？」

「不是，」我慌忙解釋，「我和他沒關系。」

林嘉夜死死地盯著我口袋裡的東西，語氣極輕：「你覺得我信嗎？」

我覺得他很不對勁。

剛要抬頭，就被冰涼的指尖捏住後頸。

下一刻，周遭刺鼻的氣味蔓延。

我一下子頭腦發昏。

意識迷離之際，我聽到一聲低喃：「既然他可以，那我為什麼不可以……」

11

蜂鳴器發出「滴——」的一聲刺耳的鳴叫。

我猛地驚醒過來。

模糊的視線裡，林嘉夜按了實驗箱裡最後一個按鍵，轉過頭，朝我說：「成功了。」

「啊，對不起，我怎麼會睡著的……」我無比懊悔，從實驗臺邊爬起來。

胳膊被壓得已經失去了知覺。

腦袋還是有點昏沉。

胸口處，也發出輕微的刺痛。

「沒關系，也許你是太累了。」林嘉夜合上實驗箱，摘掉手套。

「可能是……今天真的謝謝你啊。」

我心中有點奇怪的感覺，但是說不上來。

他看起來心情好了很多，我鼓起勇氣，還是想跟他攤開來說。

「那個，上個月你搬走的時候，為什麼刪我啊？」

「嗯？」林嘉夜表現出適時的驚訝。

他抽過我手機檢查了下。

「還真是。我還以為是你不理我了。這個月忙著比賽，疏忽了。」

他把手機還給我，語調平靜又溫柔，「給，加上了。」

我心裡的不安瞬間消下去一點。

「今晚我回宿舍住。」

林嘉夜伸手，揉了揉我的唇。

「回去洗個澡。晚上來問我題。」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已經滑到我口袋邊，抽走了裡面的方形小盒子。

梁笙給的，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

可能是口香糖吧。

12

林嘉夜走後，我發了會兒呆，才開始收拾桌子上一片狼藉的資料。

我睡相貌似不好，坐著睡，也能把桌子攪得這麼亂。

衣料摩擦間，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嘶。」

我不自覺移過手去。

好像……兩邊都腫了。

壓在桌沿時間久了……會腫嗎？

我將信將疑。

也許吧，畢竟胳膊都麻了。

晚上回到寢室。

林嘉夜正在洗澡。

另外兩個舍友一個在打遊戲，一個今晚沒回來。

「佑子，你回來啦。」唐明招呼了我一聲，手指繼續在鍵盤上敲擊，忙得飛起。

這時，浴室突然傳來林嘉夜的喊聲。

「怎麼啦？」

我趕過去，門正好從裡面開出一半的縫隙。

蒸騰的霧氣裡，是掛著水珠的精壯身軀。

林嘉夜毫不避諱，淡定地露出半張臉：「我的衣服都在校外的房子裡，沒來得及收拾。你可以借我條內褲穿嗎？」

我腦袋嗡地一下子：「我，我沒有新的。」

「嗯，洗幹淨的就行。」

他都不嫌棄，再拒絕，顯得我小氣了。

我隻能翻出來一條藍色的，遞給他。

林嘉夜的手掌還有水珠，一把揉住那藍色的布料，瞬間濡湿了。

「謝了。」

我轉過頭，呆呆地想，湿了還能穿嗎。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