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人把爸媽接送我和姐姐的視頻發到網上，並配文：
「好高顏值的一家，這就是小說結尾的樣子嗎？」
可媽媽刷到後，卻在下面評論：
「謝謝你哦，不過你沒看到我小女兒的正臉吧？她和我一點也不像，一點都不漂亮。」
1
「天吶，怎麼會有人背影像天使，正臉崎嶇得像魔鬼啊！」
「所以說醜小鴨再怎麼偽裝，也成不了天鵝！」
「真的一點都不像，優越的先天條件是後天怎麼拍馬也追不上的，博主難道就沒懷疑過，這孩子不是你們親生的嗎？」
在媽媽的抖音評論區裡，有好多人在對我評頭論足。
起因，不過是有人把爸媽接送我和姐姐放學的視頻發到了網上，收獲了極高的熱度。
媽媽刷到那條視頻後，卻在評論區回復：
「謝謝你哦，不過你沒看到我小女兒的正臉吧？她和我一點也不像，一點都不漂亮。」
為了力證自己沒有撒謊，她還在自己的賬號裡發了一段我和姐姐的正臉視頻。
這條抖音，也同樣收獲了大量的關注和熱議。
可這些討論，卻是對我的指指點點。
那些充滿惡意的評論和揣測，像一根根利刺，深深地扎進了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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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媽媽不這樣覺得。
這幾天她一直樂呵呵地捧著手機刷評論區，點贊那些暗戳戳貶低我的評論。
嘗到熱度的「甜頭」後，她開始樂此不疲地發我跟姐姐同框的照片。
有了對比，就會收獲更大的爭議。
很快，就有商家找上了媽媽，希望姐姐可以給他們家的童裝拍一組照片。
商家的報價開得很高。
媽媽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姐姐拍的童裝照一發到網上，同款衣服立刻賣爆。
姐姐也成了全網知名的童模。
在姐姐的光彩照人映襯下，我越發顯得暗淡無光。
越來越多的商家看見了她的「價值」，紛紛來聯系媽媽求合作。
還有的，甚至表示可以我們一家一起拍親子裝的照片。
但媽媽卻堅決地說：「不行！妹妹長得太醜了，有她在，會拉低我們一家的顏值！等拍出來，效果不好，會影響到我女兒的商業價值的！」
原來，在媽媽心裡，女兒和妹妹是要分開說的。
她心裡的女兒，隻有姐姐一個。
後來，這組親子裝照片還是拍了。
隻是剔除了一個我。
他們一家三口，在網上被人熱贊：「高顏值一家」「是小說結局時的樣子」。
媽媽已經刪光了賬號下跟我有關的一切視頻，也不再在人前提起我的存在。
曾經對我評頭論足的那群人，成了姐姐最忠實的擁趸，好像完全忘了，一開始我們是一家四口的。
爸爸也辭去了在國企的高管工作，跟媽媽一起專心經營姐姐的事業。
為了不讓別人再將我跟他們一家三口聯想到一起，他們甚至刻意地不再跟我一起出門。
我開始了一個人上下學的生活。
明明我跟姐姐同歲，可我卻要被迫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
到了家長會的時候，媽媽直接告訴我：
「我們要去給你姐姐開家長會，還要拍視頻，沒空顧你，你自己想辦法跟老師請假吧。」
那天，他們果然沒有來給我開家長會。
明明，我和姐姐都在同一個學校，兩個班之間的距離也不過百米。
可他們就是沒空。
因為他們要忙著經營人設，忙著同框開直播，忙著聽全網誇他們……
我站在走廊裡，看著對面教室爸媽僱的團隊不斷進進出出，看著一群人圍著姐姐玩鬧說笑，頭一次明白了什麼叫「雲泥之別」。
明明我們是一家人，中間卻好像隔著一道天塹。
不許靠近，不可逾越。
2
我隻能忍著委屈與恐懼，孤單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一群大人裡，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
班主任林老師沒有問過我，為什麼爸爸媽媽不來給我開家長會了。
她隻是在看到我時，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等到家長會結束之後，林老師把我叫到跟前，拍著我的肩膀鼓勵我：「寧致，別想太多，你的首要任務是好好學習，明白嗎？」
我仰頭望著她，從她眼睛裡看見了名為「憐憫」的東西。
那一刻，我頭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腳下是一片深淵。
今後無人可託，無處可攀。
那天回家以後，我崩潰地哭著質問他們：
「我難道不是你們的女兒嗎？
「就因為我長得不像你們，所以你們甚至對外都不願意承認我嗎？」
媽媽一下子變了臉色，狠狠的一耳光扇在我臉上。
隨後她又用那雙做了美甲的尖指甲，一下下地戳著我的太陽穴，聲音尖利地貶低我：
「死丫頭，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張臉，長得這麼醜，你好意思跟我們一起出鏡嗎？」
我被她戳得很痛，難過和失望壓過了身體上承受的痛苦。
我流著眼淚，問她：「因為我長得不好看，就不配做你們的女兒了嗎？」
媽媽冷笑，毫不留情地說：「別在這兒給我矯情，你現在吃喝拉撒用的錢，都是你姐姐辛苦賺回來的，你一個既得利益者，沒資格提要求。」
一旁的爸爸隻是嘆氣，沒有做聲。
姐姐卻笑嘻嘻地警告我：「寧致，你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哦。」
我渾身僵硬，一張臉羞臊得漲紅。
那天的爭執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可我永遠記得，自己站在溫馨的燈光下，卻倍感孤獨和恐懼的滋味。
第二天去了學校，我偷偷問林老師，要怎麼樣，才可以迅速賺到錢養活自己。
林老師隻是摸著我的頭，溫柔地告訴我：「賺錢是大人的事，小朋友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可是我……」不想再花姐姐賺Ṫü⁽的錢了。
剩下的話，被我咽回了肚子裡。
他們說得沒錯。
不管這一切是不是我願意的，我現在就是那個「既得利益者」，也就沒資格「得了便宜還賣乖」。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委屈。
現在這些不是我選的，可代價卻是我在承受。
偏偏，我還沒有資格說不。
林老師溫柔地看著我，好像明白我的痛苦與糾結一般，伸手將我攬進懷裡。
「寧致，考第一名有獎學金的，所以好好學習。」
我用力點頭。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拼命地學習，也學會了記賬。
我不想做那個「既得利益者」，也不想隻是渴求父母公平的愛，便要被指責矯情。
我不想再在那個家裡，變得低人一等。
後來的幾年，我開始年年拿獎學金。
數字雖然不大，卻格外令我安心。
姐姐則被爸媽帶著全國各地地跑，經常請假，導致學業荒廢。
可這些跟賺回來的錢相比，好像都不值一提。
小升初那年，家裡買了新別墅。
他們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搬去了新家。
我被留在了老房子裡。
3
搬家那天，媽媽趾高氣昂地走到我面前，警告我：
「不讓你跟著搬過去是為了你好，你最好給我安分點，不要到網上去胡說八道什麼。
「以後我們要在新家開直播、拍視頻、見合作方，你跟著過去，要是故意在直播的時候露臉，會害死我們一家三口的。
「寧致你記住，沒有你姐姐，你什麼也不是！」
現在被她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時，我已經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難過了。
我垂著頭，輕聲應好，沒有告訴她，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跟他們一起搬過去。
畢竟，我是要自己上下學的。
新別墅離學校那麼遠，沒有人接送的話會很麻煩，現在住的房子對我來說更方便。
隻是，我永遠也不可能把這些說出來。
因為我沒有資格。
我安靜地走到陽臺上，看著搬家公司進進出出，一趟趟地往外搬運行李。
看著被刻意打扮得成熟漂亮的姐姐，和擁護在她身邊的父母，我不覺得羨慕。
隻有滿心的悲涼和憐憫。
我早早地意識到了父母自私的嘴臉，和自己不被愛的事實，那麼姐姐呢？
被當成賺錢棋子的姐姐，她看見自己的命運了嗎？
就這樣，我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老房子裡，開始了自己的中學生活。
之後逢年過節，聚餐聚會上，寧家的飯桌再無我的身影。
我成了那個家裡的邊緣人物，被他們遺忘在了角落裡，不聞不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留給我的那張卡裡，沒有再打過生活費進來。
對此，我沒有任何情緒，反而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這幾年我一直在攢錢，就算沒有他們打生活費，也餓不死自己。
反而，以後記賬的時候，可以少記一筆，隻記每個月寄住在這個房子裡的費用了。
初中三年，我被數學老師推薦去學奧數，去參加各大數學競賽。
競賽很激烈，但我也因此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在這裡，我們的相交和針鋒相對全憑實力說話。
不會再有人，隻因為我的長相平凡，就看低我。
姐姐則被心有不甘的爸媽正式送進了娛樂圈，開始在各個影視劇演配角。
爸媽特地給她安排了「名媛下凡體驗生活」的人設。
等她在娛樂圈有了一點熱度後，他們便乘熱打鐵成立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服裝品牌，借著她身上的商業價值，大肆營利。
我們就這樣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開始沿著各自的軌道緩慢前行。
……
中考的時候，我以數理化全部滿分的成績，位列全市第一，被各個重點高中搶著要。
這時候，我在數學競賽圈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隻要我在接下來的三年成績不退後，憑我在數競方面的天賦，一定可以進入前兩所。
入學以後，就是妥妥的升ţŭ̀ₚ學率保障。
為了爭取到我，幾個學校都開出了優厚的條件。
我在斟酌了一番之後，選擇了給錢最多的那所私立高中。
從小學開始攢錢，這兩年又在幾個競賽裡拿獎，我現在也算小有積蓄了。
之所以還是選擇這所高中，是因為這裡有一位數學大佬。
去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冠軍，就是他的學生。
我不確定自己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但我想去闖一闖。
看一看更高處的風景。
4
在跟學校領導達成協議的第三天，爸爸媽媽突然回了老房子這邊。
一進門，媽媽就高高揚起手臂，往我臉上扇了兩巴掌。
「死丫頭，是不是你搞的鬼？
「都怪你，要不是你搶佔了你姐姐的上學名額，她現在怎麼會沒有學上？！」
我捂著臉頰上被她美甲劃出來的傷口，除了憤怒，便隻剩下滿心的茫然。
什麼叫我搶佔了姐姐的上學名額？
瘋了吧？！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姐姐這幾年頻繁地請假，去接廣告、拍戲，導致成績一落千丈。
最後連ţũₛ高中都沒考上。
爸媽為了斂財，辛苦給她打造了「名媛」的人設，如果被曝光她高中都上不了，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所以他們到處找關系，送禮塞錢。
最後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得知了我上了晶鳴私立的消息。
他們自以為是地腦補出我搶佔了姐姐上學名額的劇情，就急哄哄地衝過來找我對峙了。
可現在，毫不知情的我驟然面對暴怒的指責，隻覺得無語。
爸爸不疾不徐地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問我：「你是不是要去晶鳴私立高中上學？」
我點了點頭，決定再觀望一會兒，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但爸爸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要求我：「你自己跟學校那邊聯系，說你退學，把入學的名額讓給你姐姐。」
我愣了一下，怒火徹底湧上心頭。
「憑什麼？」
「就憑這是你欠你姐姐的！」
